返回第二十一章(2 / 2)心罐首页

金炎比划道,然后握住那双按摩的手坐了起来。

沈翯闻声叫人将餐桌连同饭菜一并端来床头,开口道:

“想必你也是饿坏了,快动筷吧。”

两人笑笑,纷纷为对方布菜。

饭后,沈翯突然开口道:

“三皇子告诉我:父母去世一事与官家密切相连。”

“他欲同你合作,应当不敢唬弄你。想做什么就去吧,可有我能帮之处?”

金炎温柔笑道。

“夫人的话......正好有一处需要你。”

“是何?”金炎比划道。

“那就是......”

沈翯来到床头抱住金炎,道:

“当然是需要夫人每日好好地伺候夫君啦!”

“莫要胡闹,说实话!”

金炎挣开怀抱,认真比划道。

“我所言即为实话!夫人放心,你只需做自己喜爱之事 与我而言便是最大的鼓励!”

...

翌日,东方刚刚升起一丝光亮。

此时五更将近,沈翯醒来后立马翻身下床。凑近金炎耳边道了别后,摸着黑便骑马奔去三皇子府。

那一边,三皇子就在府门口等着。

“他来的越早,合作越会顺利。”

他同正妃木氏如此说道。

话一落地,便瞅见来人驾马疾驰。

“说曹操曹操到。”

木氏回道,拍拍三皇子的肩,道:

“静候佳音。”

三皇子对来人抱拳一拜,领着刚下马便行完礼的沈翯进了府。

“将军也是明白人,我便直言罢。”

三皇子边走边道。

“愿闻其详。”沈翯回道。

两人进了屋又撤退走侍从,三皇子这才开了口:

“若要扳倒上面还需靠军队护力。”

“沈翯所率部队愿听三皇子调遣。”

“好,咱先谋划吧。不瞒将军,我虽离京十年,在朝中却发展了不少为我所用的势力;母家也愿尽一臂之力;眼下再加上将军的协助,几乎胜券在握。唯一阻碍的是大皇子,为人不算精明却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朝中不少臣子都愿支持这位愚君。”

“说来惭愧,在下只与众武官关系不错。”

沈翯回道。

“文官那边我自有办法,将军可另有建议?”

“若再赢得民间助力,那名正言顺也比不过顺应民心。”

沈翯一语道破,随后又道:

“此事,在下愿为之一试。”

“有劳将军了。对于令尊令堂之遭遇,隐深表痛心。倘若此事一成,也算是祭奠了在天之灵。”

双方达成共识,一场夺位之争已悄然拉开帷幕。

三皇子刚刚送完客,谁知一位不速之客投了拜门帖。

“来者何人。”

“臣原为那图苏部首领戚坝图,得知殿下归来,此番前来弃暗投明!”

三皇子思付片刻,叫人请进府。

“首领特意前来拜访,可着实叫鄙人惊诧。”

“殿下,臣这次来是想给您说说眼下官家的身体情况。”

首领浑浊的目光透出几分精打细算,嘿嘿一笑又道:

“殿下也知,那图苏部工于巫蛊之术,臣此番前来就是特意表明投明诚心的。”

...

沈翯在谈完事后便匆匆赶回府。

他赶忙换上深紫官服、带上朝冠,再挂好了玉剑、玉佩,腰旁也挂上锦绶后奔赴早朝去。

天空刚及破晓,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已然到齐。

随着“上朝”二字传出,众人纷纷跪下行礼,而皇子们则俯身抱拳再拜。

有眼尖的发现,往日里三皇子的位都是空着的,如今竟站上了人 。

部分臣子强压下内心的狂喜,而剩下的老臣则是在担忧。无他,仅仅因为三皇子天赋异禀、引人忌惮。十年前连老皇帝都暗含有戒备之心,可想而知他如今归来只会实力更胜罢了。

老皇帝已经知道沈翯带三皇子回了本朝,眼神向三皇子那瞟去,片刻后又开口道:

“沈卿,同朕说说这次战况罢。”

沈翯心下纳闷官家为何在此提起此事,而嘴上已正经回道:

“回天子,此次我军伤亡不足半数,敌军几近歼灭。臣这次还将三皇子完好带了回来。”

“好!沈卿辛苦了,一会儿朕重重有赏!三皇子,一会儿下朝来找朕。好了,先退朝。”

“退朝!”张公公随即高喊道。

众位大臣瞅着纱帘后的圣上叫人搀着登下皇座,从一侧走远了,这才纷纷松口气。彼此交头接耳道:

“官家这是又要重用三皇子?他不是罚去‘反省’十年了?”

“伴君如伴虎,咱也不知官家是何意,先等着吧。”

“那商量好的关于大皇子一事?”

“看看官家意思,三皇子过于精明还是要慎重选择。”

.....

“许久不见了,父皇。”

老皇帝传了三皇子进来,然后自己坐在皇座上悠悠地执棋,居高临下看向来人。

三皇子抱拳而进,一步步走的沉重。他眼神晦朔不明、令人捉摸不清,而嘴角噙笑、意味深长。

“我想着您为何没阻止我入京呢,现下一看,原来如此。”

三皇子早和老皇帝撕破了脸,也不再维持表面上的恭敬。

“怎么,皇儿看到如今朕副被巫术搞残败的身体,决定动手了吗?”

“父皇,那哪能啊!您把我送走这么些年,我怎能回来给您个痛快呢。您放心,还要再留您些时日的,顺便我还有一件事需要您的协助才是。”

“朕没听错?皇儿竟要朕的协助?”

三皇子不语,倨傲掺着同情、顺带揶揄的看着自己的父皇。

“哈,哈哈哈哈!好,朕倒是可要看看你能做到哪一步。眼下一切依你计划执行,皇位也几乎垂手可得。你是否会成明君朕不好断定,不过朕知道‘聪明反被聪明误’。若是为人处事过于算计,终有一天会君臣离心。”

“呵,那也比您强。好了,父皇快歇息吧,我还指望着您多活些时日呢。儿臣告退。”

“陛下,要不要派人暗杀?”

三皇子走后,自房梁上窜下一人。

老皇帝吐出一口浊气,道:

“你跟了朕这些年,难道看不出我有何意图吗?”

“陛下,他可是要您的命。”

“那又如何,朕的这些儿子里也就老三能扶的起来。我可不想老褚家后继无人啊!”

老皇帝灰蒙蒙的眼中透出几点清明,又道:

“老三聪明,不过聪明过头就成了‘奸诈’。现在能扳则扳罢......朕也不知这些年净干糊涂事,把老严老沈搭进去后又把老三送走了。朕仍记当年像隐儿这般大时浑身治国主张、爱人以仁,谁成想会干出这些事!我也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陛下,那这金炎求情、沈翯成亲一事......”

“朕害了沈翯爹娘,现在能补回来些就补吧。对隐儿也是,给那些老家伙们偷偷风声去。”

“是。”

.......

“怎的回来这样晚?”

金炎见人来了,递去杯晾得半热的茶,熟练地接过大氅挂了起来。

“这些日子,三皇子总是叫我去他那处坐坐;况且还得去同僚家里应酬;不时,还要去街上‘宣传’一番。从早到晚,可把我累坏了。”

沈翯喝口茶,感叹还是自己夫人沏的茶好,然后缓缓道:

“官家身体不行了,前不久太子又叫人废了去。眼下这几位皇子蠢蠢欲动,都开始私下拉党结营了。”

“这位三皇子如何?”

“心怀鸿鹄之志,当然也有勇有谋,依我看把握很大。此人可以结识,但切记不要深交。野心与实力并存,还是不要太过信任此人才好。”

沈翯接连喝了好几口茶,才道。

......

自那日上朝之后,沈翯的工作变得繁多。所幸一切付出都没打水漂,夺位一战三皇子一派占据上风。

“沈翯,我发觉你这几日直至半夜才回家。”

金炎坐在床头“兴师问罪”。

“这哪有啊,夫人!是三皇子硬拉着我,不让我回去这么早的。”

沈翯委屈巴巴的坐在金炎身边,话罢,还向他那方向凑了凑。

金炎又不着痕迹地挪远了一些,比划道:

“你也知咱家人少,当初是你赌输后自愿留在府里管家,让我好好休息几日。哎,我堂堂一位将军之子嫁了人竟落魄到如此地步......”

他叹了口气,眼神颇带失落。

一瞧他这样,沈翯立马慌了心神,赶忙上前安慰。

就在沈翯手脚无措之时,金炎扑倒沈翯,悄悄递给他一封信。

沈翯会意,用衣服掩着看了起来。

“可确是如此?”

金炎点点头,比划道:

“初闻,便觉三皇子不大对劲。近日,你与他走得密,要小心提防。”

“啊呀,我还以为刚刚是夫人吃醋了呢。”

金炎扭过头,引得沈翯在一旁大笑。

“小心些,我想你知咱家房顶上的暗卫是谁派的。”

“当然,只要他不惹咱,那我也不会平白无故去招惹他。等等,这样一想当初救他一事,可能不是巧合。”

金炎笑笑不“语”,回视沈翯。

沈翯过后也笑起来,悄悄向暗卫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

“若如此,那这位三皇子的心机可就过于深沉了。纵有能耐,总有一天也会遇阻的。”

沈翯又道:

“不过,夫人你刚刚那番话是真心吐露吗?”

“你在外忙着,我又不是不识趣,只想尽可能多帮你些。我能放下利刀去做所爱之事,已甚是满足。当然,得此夫君更叫我欣慰了。”

金炎没有手语,反而一笔一画写在纸上,仿佛写在沈翯心头般。

......

某日,夜。

月明星稀,天高云疏。

三皇子投了拜门帖,匆忙赶到沈府。侍从按照将军所言将人领进了外院,随后统统退去。

此刻,金炎同沈翯就在外院浇花。碰见外人,金炎低头先行了一礼后看清了来人的面相,他悄悄冲沈翯比划道:“胸有大志、聪明狡诈、野心勃勃。”而后装作腼腆般告退。

三皇子被金炎惊艳了一把,不过随后又抛至脑后。

“夫人不喜见旁人,三皇子见谅。”

“无妨。”

褚隐开口道,凑到沈翯耳边近乎无声的说着什么。

沈翯瞳孔一缩,赶忙带人进了正厅,遣退了所有侍从、小厮。

“三皇子有何命令。”

沈翯正襟危坐,倾耳相听。

“明日需要将军带着部队......”

二皇子传来一个隐晦的眼神,其含义不明而喻。

沈翯不敢大意,叫来金炎一同商量。

“此事重大,我不得不与夫人先商量一番。”

二皇子点点头默认同意,沈翯稍一作揖,然后步出正厅。他于厅前的院落中找到金炎。

“如何?”金炎手语道。

“说实话,我同意此举。”

“那就去吧,我站在你这边。切记助他上位容易、下位难!”

“比起其他人,我还是愿意赌一把。”

沈翯几番思考,决定道。

“我能做的也仅是支持你、帮你分析其中利弊。”

金炎带有鼓励的点点头,然后退了下去,同时比划道:

“我已做好碧珠糕,就在厨房等你。”

...

“怎样,将军可决定好了?”

“当然,明日会准时赴约。”

“我当初果然没看错你。”

二皇子难得开怀大笑,而后开口道:

“差点忘了,父皇正在朝中等着你,不如现在随我一同前过去。”

‘他等我作甚?’

心下这样想着,沈翯回忆起父母受害一事,觉得叫他过去应与这事有关,便应了下来:

“好!我去跟夫人回一声。”

“将军和夫人感情甚好啊。”

沈翯礼貌一笑,眼神却锐利、带有警告地一扫而过。

霎那间,两人对视,随后又纷纷移开视线,好像并没有发生过一般。

“褚某就在门外等着将军。”

...

沈翯出府上马后不停留片刻,快马加鞭随着三皇子一同进了宫。

等到官家面前,沈翯才看着他现在的模样。他不免吃惊,心下想到:

“天子竟浑身腐烂,实在不像是人为,倒像是......什么巫术。”

天子如今瘫痪在床,看上去也仅有眼能视物耳能听物、嘴能述物罢了。身体没准还能动,不过操作艰难,举步艰辛。

即便如此,沈翯也不敢失了规矩,恭恭敬敬的弯腰行礼,嘴上说着:

“臣拜见天子。”

“沈卿过来吧。”

老皇帝嗓音沙哑的不成样子。

三皇子在床头瞧了片刻,然后识趣的离开了。

现在,仅留沈翯一人站在天子身边。

“沈翯,朕有事讲于你听。”

“事关臣之父母?臣建议天子还是不必多言,谁知您究竟有何用意。”

嘴上这样说着,沈翯还是老老实实的离天子近了些,在他面前蹲下。

沈翯离近后发现天子鸠面鹄形、面呈菜色,哪有原先自持雍容的模样。

“你,应信朕。尔父母一事,朕自知有过。沈氏满门将士、几朝老臣,屠你父亲一脉叫我失了人心。几年来,犹豫不决。今、朕将亡,临终前欲弥补过错,使人安于九泉之下。”

天子悄悄从衣上扯下一块布,拿起玉枕下的笔书写起来。

沈翯惊于他这一举措,同时也好奇枕下的笔是哪来的。

“朕所书句句属实。记住,朕有一遗言:警惕褚隐!”

这样说着,老皇帝的手颤颤巍巍地将一封信交予沈翯手中,那块布被他趁机塞进衣袖里。

“朕只给了你一封信,休说衣书!”

老皇帝缓口气,又道:

“我活了这些年,最后栽到他手里,算是之前造的孽吧......还是太子之时,我一心想着改朝政、使民安居乐业、天下太平;上位后,才发现从前的想法多么荒唐!为了宗族、皇亲国戚与重臣的利益,有些事只能睁只眼闭只眼。等政权真正握在手时,我已与原先背道相驰。集权的滋味叫人上瘾,阿谀奉承叫我昏了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不如早早离开这是非之地,逃远点还能活得长些。你们近日做的这些事朕都知道,他明日起兵造反,朕偏不顺他意,叫他算计出误。”

最后,老皇帝叹了口气,小声呢喃着什么:

“上含淳德以遇其下,下怀忠信以事其上,一国之政犹一身之治,不知所以治,此真圣人之治也......”

他眼睛死死盯着窗外的圆月,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只能听见窗外呼啸的寒风。

直至失去意识,他也没有向皇座瞅去一眼。

渐渐的、渐渐的,悄无声息之中完结了自己这一生。

沈翯再三思索,还是伸手将天子眼皮合上,总不好叫人看到他死不瞑目。

沈翯咳嗽几声,然后高喊道:

“天子,驾崩!”

...

再回到家时,已是半夜。

微弱的月光照亮归家之寂途。

沈翯这辈子都忘不了,刚刚在宫中所经历的一切:

血液暴体而出,致使整条人模糊的辨不出形状。老皇帝之血重重溅在他身上,也溅到闻声赶来的三皇子鞋履上。

三皇子双眸黑的像窗外的夜,他不明意味着笑着,睥睨着远处这滩人形,目光之中并没有意外。

“他早就料到血崩爆体而亡之情景了。”

此刻,沈翯深深意识到,官家最后所言之重要!褚隐虽有治国之才,但内心妒忌、牙呲必报......总之定要多加提防才是!

在马上,沈翯攥紧了在三皇子面前念过的信,马蹄声愈发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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