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零八章 探口风燕藩前景未卜(2 / 2)凤鸾华章首页

当妙弋冒着风雪,行色匆匆地赶来,看到眼前一片狼藉,既难过又气恼,她随手拿起桌案上的铜香炉,掷在地下。巨大的声响终于令二人暂住了手,见母妃亲至,这才分开来,狼狈不堪地行礼请安。

在来时的路上,妙弋约略闻得些因由,心想高炽稳重,高煦傲雅,何至于大打出手?却不料内侍禀奏的都是真的!她看着跪于眼前,气喘呼呼的两个儿子,心中的愤怒渐被失望取代,哀愁地道:“母妃从来教导你们兄友弟恭,和睦共处,万万没有想到,你们的关系如此经不起考验。今日之事若叫你们父王知道,他会做何感想?怕是会和母妃一样痛心吧。”

高炽望着母妃黯淡的眼眸,愧悔无地,他引过自责道:“孩儿知错,不该先动手与二弟殴斗,但凭母妃责罚,孩儿心服情愿。”

高煦无故被打,气犹不顺,阴郁地道:“大哥可真会来事儿,当着母妃的面又是一副样子,倒是我这个做弟弟的不懂事了!我嘛,也明白大哥的意思,大哥要替弱女鸣不平,弟弟我也只能通力配合。”完,他朝妙弋叩首道:“恳请母妃做主,孩儿欲纳娶祝央央为侧室夫人。”

妙弋吃惊不,一时语塞。央央才向她哭诉过自己的悲惨经历,对那霸占侵犯,致她有孕的宣威将军荆韬深恶痛绝。而今,她的两个儿子因此女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高煦更是被兄长强逼纳娶央央,这其中定有极深的误会,难道高炽已然窥悉央央怀孕的事,误认为那是二弟所为?

妙弋原想将实情告诉他二人,可作为母亲,她十分了解自己的儿子,他们会更为同情央央的遭遇,尤其是炽儿,极有可能会不惜一切留她在身边,照顾一生。两兄弟会因这个女子,结下一世的梁子,且无法调和……她不敢再往下想,只是对他二人又苦口婆心地教了几句,不许他们再提纳妾之事,才叫各自散去。

回到寝殿,已是子夜时分,妙弋却意外地见到刚至府中的朱棣。看得出,他神情极为疲惫,在积雪的廊檐下接到她后,慵懒地笑着将她圈在怀里,他低低地垂着头,紧挨上她香肩,似乎要将一半的重量压在她身上。每逢遇到棘手的难题或是无法纾解的压力,他自然而然便会牵缠流连在她身边,寻求她的慰荐抚循,她便知定是有要紧事发生。与往常一样,她深情回应,与他相依相拥,仿佛时空静止一般,直到彼茨心跳与温度让对方重获力量。

可今时似与往日不同,他长久的沉默与深沉的叹息无不在告诉她,即将面对之事或许难于登。她抚了抚他的背,柔声道:“还以为,今日你不会回来了。”

朱棣闭着双眼,缓缓在她耳边低语道:“突然特别想你,再晚也要赶回来。”

待进得寝殿,妙弋亲手烹煮起驱寒的香茶,朱棣则坐在她身边,静静看着她优雅娴熟的动作,如同欣赏一副美好的画卷。她侧眸笑看着他,道:“方才想起,我们已经有段时日未曾单独相处,心里话了。”

朱棣轻点着头,却欲言又止。她不疾不徐地将热气袅袅的驱寒茶端给他,嘱他仔细烫口。他薄抿一下,略吹了吹,接着大口饮下,只觉寒气消散,周身暖意融融。

放下茶盏,他转向妙弋,两手轻握上她双肩,眼神虽透着些迷惘,却极认真地对她道:“京城有可靠消息传来,朝廷已经握有我北平藩地扩张军队,私下练兵的证据,陛下定会拿此事大做文章,降罪的圣旨或许已在传来北平的路上。”

妙弋的心猛地一沉,问道:“怎会这样?扩张军队,私下练兵皆属绝密情报,陛下却已获知内情,掌握证据,难道出了奸细?”

朱棣目光幽深,不无忧虑地道:“有内奸的可能性极大,我们现在的处境如临深渊。”

妙弋细思道:“可我们的初衷明明是为了保存下能与漠北蒙军相抗衡的有生力量啊,若鞑靼和瓦剌两部兵马联合,伺机反扑,父辈们创建的和平与稳定不就毁于一旦了?”

朱棣微微一笑,道:“如果陛下身边的齐泰,黄子澄之流能有王妃一半的洞明世事,体察全局,何愁边患危机。”

妙弋摇头道:“陛下太过年轻,而近臣又最易影响实施政务,边患未清却大举裁军、推行削藩,殊不知王府三护卫里,半数以上都是曾北伐蒙军的精锐,长此以往,撼动的可是大明的根基。”

朱棣俯下身,握了她的手贴在面颊上,犹豫着问道:“妙弋,若是朝廷遣兵围了燕王府,你希望我怎么做?”

妙弋渐觉酸楚,朱棣何曾这般惝恍迷离,瞻前顾后过,思来想去,她语带悲凉地道:“我不想十二弟的悲剧再次重演,即使被降为庶民,流徙他乡,我也与四郎一起,永不分离。”

朱棣抬头与她平视,一扫先前的茫然不明,目光中闪现出笃定的神彩,沉声道:“十二弟王府内自焚,恶谥为戾,而今又要你随我流离转徙,我实难认命!这新仇旧恨,我得讨还来,我要让齐泰和黄子澄跪在十二弟的灵位前以死谢罪!”

听罢他这番言论,妙弋慌得赶忙去捂他的嘴,压低声音道:“声点儿,这话莫要再,削藩的圣旨尚不曾传至北平,不定陛下为清剿蒙古边患,改变初衷了呢?你看,炽儿他们擅离京师,朝廷也未再过问此事,一切都还有转圜之机。”她扑在朱棣怀中,忍泪含悲道:“四郎,答应我,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棋行险招,否则,只怕会万劫不复。”

不意惹她担惊受怕,朱棣半是心疼半是后悔,伸臂将她环拥住,抚慰良久。

太多的远虑近忧搅扰得妙弋愁闷不堪,好在有玉映和若漪时时陪伴,与她逗趣解闷,倒令她暂时放下烦扰,添了几抹笑意。澈每入内苑陪侍,敏感地觉察到王妃情绪消沉,他多多少少闻得些内情,又偶然听到王妃同盈月提及二子自那次火并后,再未结伴同至向她定省问安,语气中尽是失落之意。他猜测世子和高阳郡王之间的龃龉,必因祝央央而起,王妃如此厚待她,她实则是个不折不扣的中山狼!

冰雪初融的晴日,央央百无聊赖地闲逛至冰封的内湖边,沐浴在冬日暖阳中,心情似乎也变好了。她从袖中取出只银杏叶折成的蝴蝶,托在手心朝它有一搭没一搭地道:“蝶儿,你世子这会儿在做什么呢?我不奢求他再来看我,至少让我能远远地再看看他……王妃答应过我,等我身子好些了,就许我服用堕胎药,我就快重得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