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靖去了正则宫,还没进门,在外面就听见几个大臣正在与周维桢争执。
他们苦口婆心地说着经历了战争、天灾之后,永宁国的情况刚有好转,不能再受一次打击,还有皇上龙体还未痊愈,不宜御驾亲征,以及司天台那些人妖言惑众,应尽早撵出宫去。
他进屋瞥了一眼屋里的人,心里有数,再看周维桢,正绷着嘴角,额角青筋都凸了起来,显然是一肚子怒气想找地儿发。
林靖怕这几个义正辞严劝谏的大臣下一息就得被拉出去打板子,连忙出声制止了他们。
周维桢见他来了,松了松嘴角,抬手将几个大臣打发出去了。
“叫他们吵得我头疼。”他自己按了按太阳穴,气还未全消,板着脸问:“阿靖,你觉得如何?”
林靖缓缓说道:“我觉得他们说的都对。”
周维桢脸色一变,然而还未发作,便自行黯淡下来。
“这皇帝当着真没意思。”
林靖一愣,没想到他竟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永宁休养了这两年,若说掏尽国库,拼尽全力一战,也还有那个能力。”他尽力劝说道,“只是这么大动干戈,确实不值得。”
“我明白,我懂。”周维桢失落地说道,“我只是觉得,自从登基以来,我一直都做得很失败,所以总想干点什么,证明我不是个昏庸无能的皇帝。”
即便对林靖的信任不断减少,可身边能令他推心置腹说上几句心里话的人,依然只有林靖一个。
林靖沉默半晌,劝慰道:“能令天下承平,便已是明君了。”
周维桢看着他平静的面容,无奈叹息,“你如今对我也没有几句真话了。”
“南北战争,邪教作乱,天灾人祸……自我登基以来,永宁国哪里太平过。”他起身手负背后,走到林靖面前,苦笑着说。
林靖正欲开口,被周维桢抬手制止,他走到窗前,面对着窗户,回忆起幼时的事情。
“小时候咱俩一同学习,我自负天资聪颖,可你虽然比我年幼,无论诗书御射,都强过我许多,害我总被父王责骂。”
林靖转身看着他的背影,逆光中拢出一片黑色的阴影,正好将周维桢完完全全罩在里面。
“咱俩比武的时候,你也总是赢我,我也总是不服气。”说到这里,周维桢沉重的语调突然变得轻快起来。他转过脸看着林靖,露出了一抹笑容,好像一个顽皮的小男孩,“后来你跟你父亲去战场了,我还松了一口气,这皇宫里终于不会再有人能胜过我了。”
“后来你回来了,我刚登基的时候,还和你比试过几次,可你再也没有赢过我。”周维桢顿了顿,接着说:“不是你赢不了我,而是你知道,不能赢一个皇帝。”
林靖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