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的神情突然变得十分凄凉,他惨笑一声说:“是吗?我原以为你能理解我这样的举动。”
说完他自顾自地走开,我的内心突然惶恐起来,原来他以为我是那个能理解他内心痛苦的人。在这场车祸中,我与他都是幸存者,他需要一个人理解,也以为我能帮他,便百般殷勤,令人生疑他有别的目的。
我追上他,又拉着他的衣角低声说:“江师兄,对不起。”
他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像一尊石像。刀斧雕刻般的五官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着淡淡的金色,他转过身,眸子里的星光亮起来,表情却是木木的,淡淡地说:“我没有生你的气。你说的也对,我不该像刚才那样打扰你,是我错了。”
“不是不是,其实你来找我也行,就是容易被其他人误会,你也知道你在学校是很有知名度的。”
“你害怕他们误会吗?”
他看着我,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像是期待我说些什么,又像是知道我会说些什么。
我点点头,难不成他有意如此,这样一想又觉得自己不要脸、自作多情,脸又红了一大块。
“是我没考虑清楚,让你受扰了。如果你觉得不舒服,以后我不在校内找你,我们可以去校外吃饭、聊天或者看电影。”
原来还有以后,我心里想。他说的这些活动不都是情侣会做的吗?他这样是没有全校园的宣扬我与他是情侣,但亲近的朋友会怎样想,一样会误认为我们在恋爱。
想到此,我的心酸涩起来,都不知道自己何时变成这样,真是辜负了“大汉”这个称号。
“我好饿,我们去吃饭吧。学校外面有家小饭馆不错,虽然不太干净,味道却是很好。”
他自作主张地安排吃饭,也没问我愿不愿意便带我去那家小饭馆。到了地方才发现是学校对面有名的“堕落街”,饭馆坐落在街道最里面,环境确实不太好,桌子上积着一层油,乌黑发亮。
显然他与老板是熟人,一进门老板就问:“许久未见,怎么你一个人来了?”
我想他以前是不是也带人来过,只听他低声哀哀地说:“小雪她来不了,我带一个朋友过来尝尝味道。”
原来是与妹妹常来,想必以前两人没少在这家苍蝇馆子吃饭,店主都记住他们了。
他带我入座,现在正是晚饭时间,馆子里的生意不错,一间小室内竟满满当当地摆了七张桌子。我们两个挤在柜台旁的小桌上,老板拿来两副碗筷,又提了一壶茶上桌,便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你和你妹妹以前经常来这?”
我开腔说到,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我这样不是扒开他的伤口撒盐吗?
他点点头,眼神茫茫然,又成了一个哀怨的影子。我想他对他妹妹感情定是极深,他说话或者看人时的表情都是固定的,要嘛笑着,要嘛思考片刻后笑着,反正都是笑着。只有提起他妹妹时,他是有神采的,脸上有各种丰富的表情,带着一点点温柔。
我不想打扰他追思至爱的亲人,拿茶壶里的热水烫了烫碗筷,顺便将他的杯碗也烫了烫。他回过神笑着对我说:“以前我和小雪过来吃饭,她也会像你一样,给我烫杯碟。”
“举手之劳而已。”
我淡淡一笑,看着外面的街道。饭馆对面就是一家旅店,一对对的情侣走进走出,出来都是低着头,像做了坏事。
他见我发呆,循着我的视线看去,正看到旅店在黑夜中闪烁的红色招牌。他回头看着我,我低下头躲避着他的眼神,心里打起鼓来。
他的视线就像X光,将我身上照的通透,一丝不挂。我不仅额上出了细细麻麻的汗,身上也是燥热,喉间干渴难忍,只好一个劲地喝水,真觉得这双眼睛该死,好好的什么不看偏看这种。
他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我,脸上始终带着笑,像带着面具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