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三十七(2 / 2)金屋藏姣首页

我默然。的确,太后执政时雷霆手段,这些年不知发落了多少条人命,也许这件事对她来说无足轻重;她虽然心狠善妒,但没人能否认她这些年的政绩。况且卫湘需要她支持的明镜司还没有办成,现在不是追责的时机。

可陈婆婆什么都没做错啊。当时年幼的皇子也是。其他的案子也许还有人为死者打抱不平,唯独他们,就这样被人遗忘了。

案子查到这里,端王当然不会查下去。公子没有办法,我也没有。除了派人时时看顾陈婆婆坟茔,我们做不了什么。

卫湘道:“前些天陛下病重,皇后不许医官之外的人探视。茯苓告诉我今日陛下好多了,大约是用药的人想让陛下做些什么。你该去瞧瞧了。”

我蹙眉:“陛下还有多少日子?”

“茯苓说不到一个月。但她师父,回春堂的老堂主向端王自荐,说愿意进宫看一看。所以也许有转机也未可知。至于你前儿说的禁军,我已经同三弟提过了。端王会留心的,但能不能有所动作,还在于你。”

我从没见过天子,可我此刻是天子最疼爱的长女,因此我不能胆怯,不能紧张,我要泰然自若又带着担心像真正的德昭会做的那样不顾仪态扑进殿中,喊一个从没见过的陌生人为“爹爹”。

帘子拉开,我闻到迎面而来浓厚的药物苦涩味,还有一股久不通风的沉闷气息。一个形容枯槁的男人靠坐在床上,虚弱地冲我笑。“明珠来了。”

是的,德昭公主的乳名也叫明珠。我曾感慨于这奇妙的巧合,但不得不说德昭才是真正的帝王家的掌上明珠。我坐在床边,面带忧愁看着天子,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并不是养尊处优的细腻,手指上有笔磨出的茧子。掌心的茧子已经软了很多,我猜想是因为久不握弓箭缰绳。

其实这个天子又有什么大错呢,直到现在他的床榻上还是堆满了奏折。他勤政,一生没做几个糊涂决策,可没几个人愿意他活。他用很怜爱的眼神看着我,“明珠看起来不高兴,谁惹你了吗?”

我垂首:“爹爹之前说过,春猎的时候带着我一起打猎,还说要射一串大雁给我呢。”

天子轻轻叹了口气,哄道:“等秋猎好不好?春日动物繁衍,不宜猎杀。等秋猎,爹爹一定就好了。明珠乖乖的,听话一点,好不好?”

我吸吸鼻子,感到了真切的悲伤。我替天子悲,替德昭悲。可这都是注定好的事情,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走向安排好的结局。我看了一眼奏折,说道:“爹爹该好好养着,为什么还看这些?”

天子笑笑:“爹爹不看,谁来看?”

我知道德昭说话无所顾忌,天子不会多想。我道:“谁爱瞧谁瞧,反正爹爹不能累着。”

似乎是想起了钱塘水患,天子笑着摇摇头:“你弟弟看不了。他还小。爹原想多教他几年,可是......”他不说话了。

我笑道:“那就让阿兄看。他总不小了罢?娘还说阿兄该娶亲了,要为他挑一个能吃苦愿意远嫁的姑娘呢。大约是不要京城的姑娘罢?”我说完,仔细打量天子神情。他看起来若有所思,却瞧不出喜怒。

天子道:“你阿兄身边没有可靠人。”

我笑道:“阿兄身边要什么可靠人?爹爹养着那么多臣子,不让他们做事,还要阿兄自己找吗?”

“明珠说的对,那就听明珠的。”他抬手摸摸我头。

內侍近前小心道:“陛下,闻大夫来请脉了。”

“明珠回去罢。这些天你娘也很辛苦,你少闹她。”

我应了个是,就出去了。门口站着一位鹤发老者,他朝我略施一礼。我瞧见一旁奚茯苓,料想这位就是老堂主,忙回礼。

但愿这一切能够平稳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