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淮水城,不起风则闷热,不落雨则尘起,实在称不上是好天时。
还好此时天已经很晚了,淡淡的夜风掠过,让徐府四周的建筑都从白日里的烘烤中解脱出来,疏枝挂于楼顶檐角,一轮大大的圆明月映衬在后方遥远但看着却又极近地夜空中。
昨夜很迟才回到府中,一路上徐幸领着魏小乞二人,沉默不言,顺着宽敞的四胡巷内行走,见不到一个人影,有的只是三三两两残存的几户微光以及别家院内的声声蛙鸣,气氛实在压抑得紧。
三人进入偏院,徐幸遣回了丁二春,只留下魏小乞,让他随自己一同进屋聊聊天,谈谈事儿。
魏小乞怀着忐忑的心情,面上也很是不情愿,可这是公子的命令,再如何不愿,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允。
屋内,徐幸斜坐在床边,一脸纠结地望着站定在炭盆边上的拘谨少年。
适才暖阁之中,他已然猜出了魏小乞藏掖着的秘密,现在回府,却又不打算直言戳破,便挂下嘴角,平静问道:“不解释解释?”
“公子……让我解释什么?”魏小乞垂下脑袋,几缕青黑发丝沾黏在眉宇之间,秀气的琼鼻上渗出数粒晶珠,想来是一路急走不停,出了不少的汗,眼珠不易察觉地轻微转动,似乎企图蒙混过关。
徐幸见他装糊涂,却忽然笑了,眼神里透着怪异之色,那种说不上来的表情吓得魏小乞浑身发寒,鸡皮疙瘩全冒了出来。
七月天的内屋里很温暖,可是魏小乞的手脚却一片冰凉。
“呵呵……小乞,脱掉衣服,让我瞧瞧你的伤势好得怎么样了。之前你说已无大碍,我这心里边总感觉不大安定,这万一留下病根……可就追悔莫及了。”徐幸的眼皮微微翻翘,睫毛轻轻颤动,薄唇两边的弧度上扬得越来越高。
魏小乞啊魏小乞,在本少爷跟前还敢揣着明白装糊涂,别看你是……少爷我照样让你下不来台。
魏小乞的脸色瞬间苍白,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板上,嚎啕大哭,眼泪说来就来,好像拧开了阀门的水龙头似的,呼呼直下。
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天崩地陷。
徐幸见他伤心欲绝,心中有些不忍,可又狠下决定,不予理睬,心想本少爷都被你糊弄了好几次,现在好不容易察明内情,你却摆出这副凄惨样子给谁看?都好些回了,哪还能再次让你给欺骗?
于是他眨了眨眼睛,轻笑道:“地上凉,小心得关节炎,先起来再接着哭,我全当看戏了。”
魏小乞一听这话,用袖子擤了擤鼻涕,哭声渐渐得低了,他缓缓站起,拍了拍膝盖处的灰尘,举起衣袖掩面,一个劲地小声啜泣。
抽泣声虽小,但徐幸却听得不耐烦,索性把脸子一甩,冷笑道:“哭也没用!你既不打算自己交代,那干脆让我来挑明好了,还真当我猜不出来,你其实就是个小丫头片子!”
魏小乞的身体突然一抖,啜泣声立时止住,将衣袖放下,露出小脸上挂着的一道道泪痕。
她轻咬下嘴唇,可怜兮兮地说道:“公子在暖阁里就已经知晓,而且我也认过错了,就……就放过我好不好?”
徐幸脱掉鞋子,盘腿坐在床上,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说道:“饶你也可以,不过你得先回答我几个问题。记住别试图说谎,我自有办法辨别真假,若你口不对心,那徐府也便容不下你了。”
魏小乞见他不再冷着脸,心下稍稍安定,轻声回应:“公子想问什么问题,我知道的一定全部告知。”
如今秘密已被徐幸戳破,自己实在没什么东西值得他惦记,只要徐幸不一怒之下将她赶出徐府,不管问什么,自己肯定知无不言。
徐幸见她乖巧懂事,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口问道:“第一个问题,在善水居的时候,你是不是打算偷江彬的玉佩?”
“嗯……因为我没钱吃饭,就想着偷了玉佩,去当铺换些银钱。”魏小乞嗫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