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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急忙贴在门上,听到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麻嫣儿说了句“您听我解释”,然后就被清脆地甩了一巴掌。

他抠住门板,仿佛是自己挨了打。

心里着急,像油锅上的蚂蚁,却无计可施。

室内的麻嫣儿捂住自己的脸。

肚子里所有的话,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记耳光打得稀碎。

这里没有人稀罕她的解释,只有一个已经对情绪失控的女人。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和学生不清不楚,你是在毁你的前程!”

麻嫣儿眼底突然一热,泪水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打转。

“我没有……”

辩解还没说出口,又被生生打断:

“我以为你真的翅膀硬了,我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独立了,是老师了,了不起了是吧?你知道为了让你当个老师,我当初费了多少口舌?啊?高中不好好读书,学别人早恋,考得一塌糊涂,还好意思躲舒曼曼家去不回来!当老师四五年,怕吃苦,连班主任都不肯做,现在还和学生谈恋爱!”

“难怪啊……难怪给你介绍那么多对象,一个都看不上,结果是为了这个小崽子丢了魂了!”

连珠炮似的责难,冰雹一般铺天盖地地砸下来。

麻嫣儿脸色惨白,一时竟不知该先反驳哪一句。

“你还口口声声说你和你爸不一样,亏我真的信了。现在你说说,你们哪点不一样?我做错了什么了?我做错了什么!要受你们父女俩这样的报应!”

“我没有和学生谈恋爱。”麻嫣儿一字一字地,咬着牙说。

“呵呵,你当我是聋子?是瞎子?我不会听不会看?”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被捏皱了的信封,甩到麻嫣儿身上,仍气得发抖。

“你真行啊麻嫣儿,我花几十年养出来的好女儿!为了一个小畜生,连饭碗都不要了!”

麻嫣儿的瞳孔骤然放大,不敢置信地捡起地上的信。

之前一直没找到的辞职信,居然是忘在了家里。

过去的一幕幕在她眼前走马灯似的转了一遍。

对齐文修产生的那些爱慕,无法对任何一个人言说。

怀揣着少女心事的她,只能用笔把它们化成文字,隐去男人的身份,存放在纸盒子中,当作她青春里唯一的痕迹。

但一切都在那一天崩坏了。

高考的最后一天,她刚刚结束上午的考试,回家后推开自己的房门,却看见愤怒的母亲,把她的青春、她的寄托,全盘否定,撕得粉碎。

那些被撕碎的日记,在今天重新化成了最锐利的刀刃,一片片插在她的心上。

她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为什么又翻我的东西?你明明答应过我。”

她歇斯底里地喊道:“在你眼里,我麻嫣儿又算什么东西!”

空气凝结到了冰点。

这对母女喘着粗气,用猩红的双眼对望着,彼此毫不退让。

“你还有理了?我不翻,我能知道你天天在想些什么?老大不小了,还在做不切实际的白日梦!别不识好歹,我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

麻嫣儿笑了出声。

“你根本就不是为了我。”

她咬牙切齿地说:“你听过我的解释吗?你问过我想要什么吗?从来没有,你根本就不在乎。你只是在报复,只是在满足你自己!”

“那个人让你抬不起头,你就让我抬不起头。你把他的女儿踩在脚下,这样你就赢了,不是吗?”

“十几年来,我就活得像你的傀儡。做你的女儿,活着反而像是死了,我从来就没有快乐过!”

漫长的一片死寂。

过了很久,妈妈才找回声音似的,颤声问:“你一直是这么想我的?”

麻嫣儿不再回答,她闭上眼睛,任泪水流了满面。

时间过去了多久,母亲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江寅是不是还在外面,她通通感知不到了。

窗外黑沉沉的夜里,风剧烈地咆哮着,横跨整个天空,卷起灰蒙蒙的残云,撕扯着,仿佛要把积攒了一个季度的愤怒尽数发泄出来。

窗户的玻璃随着疯狂的撞击而晃动,发出“嘶嘶”的声音,恍若催命的厉鬼。

世界好生喧闹,和她格格不入。

她跪坐在地上,断断续续地呜咽,就像回到了站在桥栏上的那一天。

只要跨出那一步,往下一跳,她就能得到解脱。

那时她甚至想过,如果她死了,妈妈看到她的尸体,会不会后悔?

会不会痛苦地哭着,说着“我的宝贝囝囝,是我害了她”,类似这样的话?

差一步,她就能自我了断,是舒曼曼救了她。

可今天没有舒曼曼在了。

她回到了那个黑而深的沼泽里,肢体麻木,呼吸困难。

“嫣儿,嫣儿。”

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像隔了一个世纪,慢慢悠悠、毫不真切地飘进她的耳朵。

那种触感,好似月光下涤荡着沙滩的海浪,一下一下,唤回人的心弦。

“……萧霖?”

她好像真的在做梦,眨了眨眼,终于确定她听到的是真实的声音。

“嫣儿,我是萧霖,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