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恒总算将这《消寒图》上面的最后一朵梅花填上,却还是觉得整幅画少了些什么,在案前来回走了几趟都不得其法,无奈之下,只得缓缓的走到门旁,将房门拉开了窄窄的一道缝隙。顺着窄缝向外望去,只见得天地之间大雪依旧如同昨日一般纷纷茫茫,携着一股冷风猛地灌进了这屋子里面,就连那红彤彤的炉火都好似被冻到一般颤了一颤。偶然有几片雪花落在了萧子恒方才所绘的素梅之上,直教人分不清究竟是这雪花和梅花哪一瓣显得更加白一些。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萧子恒眼见此景有感而发,喃喃自语道。可是刚说出几个字,便呆愣了一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是从哪里听得如此绝句。今日恰逢冬至,这北方的天气寒冷的有些让人忍受不得。街上人少马稀,想必是这城内的家家户户都被大雪堵在了家中罢,说来也算是一年到头来少有的几日清闲。
话虽如此,可是对于萧子恒而言,这门却是非出不得。
整件事情要追溯到三年之前,雁门关一役战死将士逾万人,萧子恒的挚友赵宇明也在其中。可怜其新婚燕尔之时便要赶赴战场,怎料这一去不返,独独留下一名唤肆月的未婚之妻。本来萧子恒刚刚得知赵宇明已经战死沙场时不想告知肆月,恐其想不开再自寻短见,可是城中参军之人不止赵宇明一人,这事情终归还是没有瞒住。自知晓赵宇明的死讯,肆月携幼子一直住在城东的宅子中。这冬至本应当是一家团聚的日子,可想而知此时肆月当是如何孤苦伶仃。念及至此,萧子恒踱步到了书房寻了一把纸伞,打开房门,迎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开始向着城东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去。没走几步,萧子恒便知道自己是小看了这天气,大路上有人清扫还好说一些,可有些胡同里面不常有人经过,积雪甚至已经没过小腿,于是也不由得皱起眉头来。这倒不是单纯的因为出行不便,虽然老话都讲什么瑞雪兆丰年,但是这雪若是这样一直下下去的话,恐怕北方不少地方都会闹灾吧。
赵宇明心系天下,总是念着想要以身报国。现如今也算是遂了他的愿,可是这报国之后,国又有什么变化?萧子恒只是一介书生,平日里吟诗作对倒也得了个风流才子的雅号,但若是说让他以自身所学入朝为官却是一万个不同意。上有当今圣上文武百官,这国又怎轮得到自己一个平民百姓置喙?宇明身死,数万将士身死,说来说去死的不过都是平民百姓罢了,有何那高居庙堂之上的人有何干系?
这边关战事,胜也好,负也罢,受苦的都只是黎民百姓而已。
萧子恒就这样一边走着一边感叹着世事不公,途径绣春阁之时却是平地里刮起了一阵大风,夹杂着雪花扑面而来。萧子恒手中的纸伞太过老旧,经不起这猛风,竟一下子被撕扯出了一道极大的裂口。萧子恒先是一愣,随即无奈的苦笑了一声,走到路旁将伞扔在墙边,然后左右张望起来。
“这么大的雪估计也很难叫到的士吧。”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萧子恒呆了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最近这段时间总是会不时的冒出些莫名其妙的念头。的士是什么东西?这个词又是自己从哪里听到的?想了良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萧子恒索性摇了摇头就欲冒雪前行。可刚迈出一步,他便听到头上传来了一阵子衣袂飘飞的声响,抬头,只见这漫天纷飞的大雪之中好似有一个白衣少年,轻轻摇晃着双腿,正坐在那绣春阁的花台上面,静静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