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回忆中抽身而出,赵樱觉得有些恍惚。
这些年,他们兄妹俩都疲于生活和学习,赵樱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努力回报哥哥的付出,而赵昙想的也都是怎么能赚更多钱,让两人能够更好的生活。
生活的重压切断了他们所有的幻想和脾气,兄妹俩过早的计较起了柴米油盐,不敢再折腾,人也变得无趣多了。
可是,在赵樱偶尔疲倦至极的时候,一些年幼时的记忆就会不受控制的涌上心头。
她还清晰的记得自己六岁时的那个夏天。
赵昙牵着她的手走在公园的小径里,耳畔都是吵闹的蝉鸣。
那时的赵樱个子太矮了,平视着看到的只有脚下的石板路,除此之外,她就只能看到自己小小的手被哥哥的大手牢牢抓着。
当时的她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吵着要挣脱掉哥哥的手,而哥哥被她弄烦了,就索性将她拎起来,抱在了怀里。
被抱起来之后,赵樱就能够看清赵昙的脸。
少年时的哥哥意气风发,清风抚动他的留海,在赵樱眼中,少年清俊的侧颜仿佛发着光。
当时的赵昙对年幼的赵樱说出了他的梦想:他长大之后想上战场,无论是当哪个国家的兵,或者去当雇佣兵也好,他只想在枪林弹雨中生存,在硝烟战火中死亡。
而她则调皮的爬到哥哥的肩膀上,唱着欢快的歌给他鼓劲儿加油,用稚嫩的声音一直叽叽喳喳的询问哥哥为什么喜欢战场,问的赵昙烦了,就会捏她的脸蛋叫她闭嘴。
那时年少的赵昙并不知道真实的战场是多么残酷,年幼的赵樱也不懂什么是死亡。
他们的兴奋和欢快,只因为少年的梦想。
或许,那并不是赵昙的梦想,只是少年人不切实际的幻想和对刺激的渴望。
可是,赵昙那双渴望着自由,带着几分野心和狂热的眼神,还是深深刻在了赵樱的脑海中。
每当想起这段记忆,赵樱总是觉得不对劲……
好奇怪……
为什么她这些零碎的记忆中,自己都没有任何口吃的情况呢?!
在她自己的印象中,六岁的她明明口齿伶俐,能言善辩,比大部分成年人都逻辑清晰,还经常吵的哥哥叫苦连天。
可是,哥哥和爸妈都认为她自从三岁进了赵家的门之后,就是口齿不清的,就是一直寡言少语,性格内向。
那么……究竟是她的记忆出了问题,还是其他人的记忆出了问题?
而只要她开始质疑这个问题,她的头就会刺刺的痛,想的越多,疼的越狠。
此时不经意的思索,让她的头皮仿佛又有电流经过,痛麻感瞬间从头顶蔓延到她整张脸上,当赵樱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开始麻木无觉,她便立即停止了对这段记忆的追溯。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产生这样的痛楚了,只要一想到六岁那年夏天公园的对话,她就会头疼欲裂!
她总是记得他们那时候还聊了更重要的事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而且,疼着疼着,那段记忆就会渐渐在赵樱脑中淡化掉,哪怕她想回忆,也无法再想起任何细节,直到下一次再犯,她才会记起自己已经被这个感觉折磨过好多次!
不想遗忘,但那记忆还是在她脑中迅速消散。
随着回忆如退潮般淡去,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若隐若现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那声音充满了愤怒——
【你这个废物,就愿意这样当一辈子的洋娃娃?】
【就因为他说喜欢妹妹,不喜欢弟弟,你居然穿了十五年的裙子!】
【你到底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你能真正面对我?面对你自己?】
【只有我才能保护他,你这个鬼样子,除了能逗他开心,还能做什么?】
【废物!回答我!废物!】
然而,这个男人的声音每次都只会在赵樱即将消除记忆的时候才会出现。
赵樱对这个声音也充满了疑惑,她也非常想回应那个声音,可是,回忆再一次淡化,遗忘,她忘记了声音,也忘记了自己那段有些令人迷惑的记忆。
赵樱渐渐恢复了平静,很快就忘记了自己刚才因为什么头痛。
而这个过程很短暂,不过是一眨眼间内就完成了这样的转换,外人也根本无法察觉她的异常。
赵樱也像是彻底失去了刚才那一瞬间的记忆一般,重新用诧异的眼神看着哥哥赵昙审问蛛童。
赵昙像是查户口本一样,将蛛童这辈子大大小小的记忆都盘问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