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琮容披着晨光踏进了自己的小院。院子不大,统共也就三间茅草屋。屋前有一片开垦过的园地,种满了青翠欲滴的祝余草,长势喜人。
一进门,琮容第一时间去看院子里的祝余草。见它们迎着春风,一夜之间,又茁壮了不少,琮容不禁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看完祝余草,琮容准备回屋睡觉。昨天一晚上连跑了几百里地,收拾了好几团灵力低微的魔气,这会儿,身心俱疲,琮容只想躺到床上好好睡一觉。
他刚走到屋前,还没来得及推门,忽然感觉到百米外有灵力波动。
仙门正道纯净的天地灵气,气息还很熟悉,来人非敌。
琮容似乎猜到了来人的身份,轻叹一口气,抬手推开门,懒洋洋的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隔夜冷茶。
须臾的工夫,那人便来到了屋内。
待看清来人的模样,出乎意料的琮容愣了一瞬,唰地站起身来:“大嫂?”
来人是一名女子,双十年华,面容姣好,气质温婉,眉宇间却结着深深的愁怨。
待看到她怀里抱着一个熟睡的婴儿,琮容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被他称作大嫂的女子疲惫的开了口,“阿容,你大哥的事想必你已经听说了。”
琮容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大嫂低头看向怀里的婴儿,眸底的悲痛与不舍几乎要盈眶而出。她直言不讳道:“这个孩子是你大哥的遗腹子。”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琮容有一瞬的震动,悲痛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不等琮容说些什么,大嫂自言自语般喃喃道:“阿睿走的那日,我得知自己怀了他的孩子,便满心欢喜的在家等他凯旋归来,希望他第一个知道这个好消息。可他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琮容呼吸一滞,下意识握紧了双拳,因为太过用力,修剪得齐整的指甲嵌入掌心,渗出丝丝血迹。
“他是我和阿睿的孩子,他是阿睿留给我最后的念想。”大嫂偏头凑近怀里的婴儿,神色温柔的蹭了蹭婴儿的小脑袋,“我的好孩子。”
看着这一幕,琮容感觉心中像是压了块巨石,堵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是我和阿睿的孩子,我多么希望他能远离仙魔两族的是是非非,一生安乐无忧。”说到此处,大嫂忽然变得激动起来,单薄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可他不幸托生在我腹中,成了我和阿睿的孩子,成了仙门世家的后人。我留不住阿睿,也保护不了他,等他长大了,就会步上阿睿的后尘!”
“不会的,大嫂!”琮容急道。
“不会什么?”眼泪夺眶而出,大嫂泪眼婆娑的看向琮容,撕心裂肺的质问道:“不会什么?不会从小被逼着成为仙门世家的弟子楷模,还是长大了不会被逼着上战场与魔族决一死战?”
琮容无力反驳,沉默的垂下了眼角。
大嫂悲痛欲绝的呜咽道:“阿睿他从来都不想做什么小宗主、少宗主,更不想率弟子去攻打魔族,做什么一统两界的大英雄!”
琮容沉默的看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谁知,就在这时,扑通一声,大嫂忽然毫无预兆的跪在了他面前。
琮容大惊,伸手便要扶她起来。
“阿容,不要扶我,大嫂今日来是有求于你。”大嫂疲惫的脸上挂着两道深浅不一的泪痕,看向琮容的目光里尽是无力的哀求。
琮容心脏蓦地一痛,双手僵硬的顿在半空。在他的印象中,大嫂从来都是自信大方、举止得当,她的巾帼风采在众多仙门世家的女弟子中都是排得上号的。而如今的大嫂像极了风中残烛,好似随时都会熄灭。
动静有些大,大嫂怀里熟睡的婴儿被吵醒了,可他既没有哭,没有闹,滴溜着漆黑的眼珠子四处乱看。
撞上婴儿清澈的目光,琮容的万般心绪一瞬落了地,他平静的说道:“大嫂有事请直说,阿容一定竭尽全力。”
大嫂仰头忍住眼泪,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阿容,如今,大嫂唯一能信得过的人就只有你了。”
说话间,大嫂将怀里的婴儿递到琮容面前,“阿容,看在你大哥的面子上,大嫂希望你能收我们的孩子为徒,只要不回朔方宗和碧落门,随便去哪儿都好。阿容,这世上,除了你,再也没有人能保他一生安乐无忧。”
如今的琮容连养活自己都成问题,但他甚至连犹豫也不曾犹豫一下,伸手接过婴儿,郑重的承诺道:“大嫂放心,我会收他为徒,照顾他长大,不会让人知道他的身份。”
“阿容,谢谢你。”大嫂欣慰道。
琮容一手抱着婴儿,一手去扶大嫂,“大嫂,快起来吧。”
或许是因为悲伤太盛,大嫂显得十分虚弱,琮容搀扶着她站起来的时候,大嫂脚下晃了两晃,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
“大嫂,”琮容连忙道:“你先坐下,我度些灵力给你。”
大嫂摇摇头,努力站直身子道:“我不能在此久留,孩子就交给你了。”
说罢,大嫂深深地看了孩子一眼,强忍着不舍,转身离去。
将将离开小院百米之外,大嫂忽地喷出一口鲜血,支撑不住的靠在了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