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查过周文晏?”
花容到底沉不住气,抿着嘴唇,目不转睛的望着孟昭云。那人抻着手,食指与拇指间捻着雪沫,似气若神闲,成竹在胸。
“你去扬州,我不好坐以待毙,便稍稍留了神。”
“你若早些与我坦白,我爹便不会赶我去扬州相亲。”
花容满意的掰着手指,她与花九重最大的相似,便是自扫门前雪,不管瓦上霜。即便周家与权势勾连,涉及隐秘,对她而言,周文晏仅是周文晏,能一起把酒问天的周公子。
“周文晏入京,投的是顾侯门庭。今日之事,表面看来,顾庭深处处帮衬,委以便利。日后更会为其仕途锦上添花,那么周文晏自然而然站在顾家一派。”
孟昭云撇开眼,某种转瞬风云即逝,他握着玉骨扇,一下一下的拍着掌心。
“可依我直觉,事情反倒不如表面这般纯碎。你与周文晏相交颇深,我知你待人真诚,热忱,可照旧想劝你一句。
莫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凡事多留三分,莫要太过交心。”
事情若都跟眼见一般,那便少了许多弯弯绕绕。周家韬光隐晦,从不招摇炫耀。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而如今却为向顾侯表忠心,将自身抛到风口浪尖,委实有些夸诞难解。
花容明白孟昭云话里话外的意思,遂未反驳,只抬眼望着檐下的一溜冰锥,日头下化了水,滴答滴答的敲击着青石板路。
“说来我有一事不解,你与师妹,究竟为何视而不见?”
即便没有男女之情,师兄妹相逢,总要寒暄几句。
“你还醋着?”孟昭云避而不答,转身垂首,寒星落入眸中,春水如漾,“她筹谋太多,我无心应对。我的性子你最清楚不过,不喜说话。此生十之六七的话,似乎都与你一人说了。”
最寡淡正经的人,说着最坦诚真挚的情话。
“果然在这。”小松站在门口垫着脚,面上一喜,撸起袖子急匆匆跑到两人跟前。
他警觉的瞪着花容,而后附耳上前,贴着孟昭云右侧报,“姑娘跟夫人正聊着,夫人让我速来请公子回去,晚上太尉设宴,为姑娘接风洗尘。”
“哪个姑娘?”
花容猝不及防出声发问,小松一愣,敢情全听去了。
“就,还能哪个,肯定是...”小松别过脸,却被那人凉如寒潭的眸子吓得一个哆嗦,慌忙改了口,“夫人的宾客,远方亲戚。”
信了你个鬼。
常宁宫中,沉水香丝丝浮动,云雾袅袅。
汤老太爷跪的腿脚发麻,面上后背虚汗淋漓,偏偏顾太后一盏一盏的茶水用完,只字不提今日勾栏院一事。
顾庭深打了个喷嚏,将上好的雀舌洒了一桌,从旁侍候的宫女手忙脚乱的收拾茶盏,擦拭桌面,有一个年岁小的掏出巾帕想为他擦拭前襟,岂料顾庭深嫌弃的避开,堪堪让那小宫女扑了空,狼狈的趴在方椅上。
顾太后这才蹙眉开腔。
“老大不小了,性子也该收敛一些。平素里胡闹惯了,但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为你,也不会到落得如今这般不堪的名声。
你小时候极乖,从不会忤逆长辈。怎的愈来愈不懂事,我与你父亲,总归挂心。有些玩意腌臜,尝过新鲜便该果决割裂,不可一味沉溺。
过几日皇帝选妃,你一同过来凑个热闹。”
她抿了抿唇,温和的望着顾庭深,明锐的眸子里,难得搀了些许柔情。
“太后娘娘,姑母大人,你可饶了我吧。侯府里头给我塞了那么一个冷面美人,够糟心的了。父亲都不管我,你就眼不见心不烦,好不好?”
顾庭深惯会撒泼耍赖,三两句便想避开顾太后的盘问。
汤老太爷又是一阵冷汗,他抬手擦了擦。从此二人毫不避嫌的关系来看,恐怕连大周皇帝也不如顾侯得太后欢喜。
如此一想,便知汤哲所惹之事,几乎没了转圜的余地。
“若我同你父亲一般,由着你胡闹,那日后便是毁了你的前程。
这般说定了,上元节那日,用过午膳便来常宁宫候着。届时皇帝还有其他臣子,官眷都会在场,清一水的名门贵女,你撒开了挑。
堂堂侯爷,没有正妻,着实太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