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门口两个石狮子绑着红绸,比往常看起来亲和许多。地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纸屑,空气中的烟火味还未散去。丫鬟小厮的笑声自院内传来,宋寅不在,府中很是热闹。
花容躲在门后,悄悄透过缝隙打量孟昭云。他站在原处没动,长身玉立,好看的就像从画里走出来似的。
似乎觉得花容大约进了屋子,孟昭云转过身,愈走愈远。见状,花容连忙拉开半扇门,蹑手蹑脚的跟了过去,她总该知道孟昭云如今家住何处。
这是一座中规中矩的宅子,孟昭云进府之后,小松便反锁了大门。
院墙边上有棵海棠树,光秃秃的树干上挂着两盏灯笼,映得周边朦胧绰约。
花容把大氅往腰间一绑,麻利的抱着树往上一跳,不多时便挂在树头,院子里只有两个小厮在清扫地面,散落的红纸碎屑被堆到树下,还有炮竹燃后的烟味。
正院房里的灯还亮着,孟昭云背对着门口,想必坐着的那位,便是孟大娘。
花容眯了眯眼睛,凉风习习,她却觉得心口暖的厉害。她紧紧抓着树干,探长脖子往里望,树下不远处忽然传来说话声。
“七哥,怪了,现下树上有猴子吗?”
“哪里?”段无暇顺着那人手指看过去,海棠树上,一抹乌黑的影子一动不动的坐着,面朝院落,像是冻住了一般。
傻子,你才是猴子,你全家都是猴子。
花容啐了句,又怕被人发现,便连忙起身,想跃上院墙从屋檐上溜走,谁知大氅被树枝勾住,树下那人看热闹似的,唏嘘声和笑声让花容心里急了起来。
越急越乱,花容咬咬牙,解了丝绦利索的攀着院墙,唰唰啦啦的瓦片声惹来院中凝视,小松抱着扫帚,忽然叫了一声,那动静吓得花容险些没扒住。
花府和孟府比邻而居十几年,小松单看动作便能认出花容,遂赶忙举着扫帚去戳屋檐,那人已经跑了。
大氅勾着树枝,被风一吹,最后的依托没了,便簌簌的坠了下去。
淡香浮动,内里还是暖的。
段无暇摸着尚有余温的大氅,忽然抽了抽嘴角,同行之人帮他从头顶拿下大氅,握在掌心蹙眉道。
“这小贼胆子也着实大了些吧。衣服面料不是寻常人家用得起的,莫非有偷窥的怪癖?”
段无暇挑眉,“看来是京城防守不够严谨,禁军统领该换了。”
从小年夜到上元节,京城不设宵禁,举国同欢,禁军巡城却是一天都不落的。
“七哥,换也不急在一时,等顾太后跟傅太尉争得头破血流之时,我们再推一人填补空缺,水到渠成。”
“顾太后无非想把禁军统领的肥缺送给顾庭深,若我没猜错,顾庭深大婚之后,便会有人在朝上举荐。旁人便也算了,顾庭深,决不能掌控禁军。”
段无暇负手而立,弯月如钩,好似一人的眉眼,他往前走,后面那人随手扔了大氅,紧跟上去。
“七哥,我觉得顾侯不会跟顾太后同流合污。他那人的性子,闲散惯了,哪怕最终被绑上去,也都是顾太后在操纵。
我以为,顾侯现下不是中立,而是暗中偏帮着你。”
段无暇嗤笑,“如今他帮我,不代表日后还能为我所用。无眠,我们是怎样长大的,你最清楚。这条路荆棘满满,一个不小心便会坠入深渊,我们不能有任何纰漏。
哪怕顾庭深帮了我那么多次,别忘了,他姓顾,身上流的是顾家血液。”
寒鸦兀的发出粗哑的叫声,段无眠摸着下巴,忽然又道,“你要连纳两妃的消息,绵绵知道吗?”
“日后她自会明白我的用意,在她嫁入顾府之前,我希望你能守住这个秘密。”
大婚还有两日,他会再给夏绵绵添一把火,若非心甘情愿嫁入顾府做内应,将来难免背叛。他不能让一丝丝的疏漏毁了全局,他所用的人,必须十拿九稳。
两人分开之后,便有个身着劲装的男子从高处一跃而下,“看到什么了?”
段无暇没回头,脸上收敛了笑意,手指摩搓着腰间玉佩,冷凝肃杀。
“回皇上,确实是花家小姐,只是作男装打扮。中途花家小姐去了趟扇如意,最后落脚在宋寅府中。”
“大理寺正宋寅?”
段无暇蹙眉,忽又想起什么,“前不久顾庭深曾举荐过几人,有一人是宋寅同乡,叫...”
“周文晏,与花家小姐相过亲,扬州盐商之子。”
段无暇拇指擦着食指搓了搓,“我把他安排在你那边,如何?”
杜旭文低头抱手,“微臣领命。”
......
顾府忙活了几日,门里门外张灯结彩,树上门上,皆挂着红绸彩缎,沿抄手游廊一路向前,贴的都是红色剪纸,喜字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