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畿到汴京城,沿路管制比寻常地方严厉许多,盘查路引的官兵比比皆是。
花容开始还战战兢兢,后来发现自己的路引和周文晏的丝毫看不出分差,便愈加笃定安心,花九重这是造了一个真路引出来啊。
宋府门口有两个小厮在擦拭朱门,周文晏跟花容前后脚落地,暖阳高照,温风拂面,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花容方抬脚欲进,便有小厮上前拦截,“敢问公子有无拜帖?”
这几日京城官员门口都会设置诸如此类的小厮,杜绝各种攀附逢迎之客。
周文晏挡在花容前面,从袖中掏出碎银,娴熟的递给小厮,“劳烦带我们进去。”
“少来这一套,我们大人清正廉洁,像你们这种人我可见的多了,去去去,大清早的在此碍眼。”
他扬了扬手里的抹布,赶客之意粗暴直接。周文晏蹙眉,他几时受的这种闷气,给这厮递银子只是因为自己钱多,顺手了而已,哪成想被人当做拉拢攀附。
“周兄!”
一阵惊诧从门内传出,宋寅穿着便服,玉簪挽发,淡雅别致。
“哎呀,宋兄,见你一面可是费老些力气。”说罢,还意有所指的白了眼小厮,自顾自的弹弹衣服上的尘土,肩膀立时挺了起来。
宋寅急匆匆走出,一打眼便看见男装打扮的花容,心急之下脱口而出,“小表....”
“表哥,我从江宁府过来,特来投奔。”
花容堵了他的话,上前拱手一拜,宋寅这才收住激动的架势,临阵改了说辞,
“小表弟,表哥想死你了。”
宋寅将花容抱进怀里,知她府里遭难,原以为当真流放途中病逝,岂料今日见了活人,难免悲喜交加。
花容被他勒的喘不过气,又憋又闷,就在快断气的时候,幸好周文晏救了她。
“宋兄,有话还是进府说吧,人来人往,叫人看了难免非议。”
宋寅擦去眼里的泪,语不成句,“快进门,进门喝茶!”
宋府斜对过的茶摊上,两个人收回目光,将茶盏重重搁下。
“老爷,总算放心了,小姐到了宋大人这里,也算有了依靠。”说话的是小山,旁边坐的便是花九重。
“她自小肆意妄为,性情洒脱。如今却要收敛装乖,我看了着实心疼。”花九重纵着花容十几年,虽做了精密部署,仍旧是难以宽心。
“小姐进京科考乃是上上策,如今老爷腹背受敌,自身难保,身份暴露的时候,若非老爷安排妥当,我们又怎能金蝉脱壳。
如今老爷和小姐的死讯传出,我们亦能没有后顾之忧的盘查隐于暗处的敌人。纵然陈询认出小姐,也绝不会暗中下毒手,小姐之于孟昭云而言,有利无害。至少在孟昭云成事之前,陈询不会动手。”
小山分析的头头是道,花九重心中亦然明了,他舔了舔嘴唇,起身道,“走吧,去禹州。”
不管事成与否,花九重知道,当今天子和孟昭云两派,谁都会念着一丝情谊,即便绝路,亦会留她性命。
路已铺好,剩下的,还需花容自己去闯荡。
宋府园中栽了几株梅花,淡绿色的花瓣层层叠叠,花蕊吐芳,空气里都是甜丝丝的味道。低矮的花墙上稀疏有致的摆了几盆观景,纵然冬日严寒,此间绿意盎然。
“周兄可有落脚地?”
丫鬟泡了云雾茶,小心翼翼端到周文晏面前,周文晏瞥见那白如葱段的手指,不禁抬头望去,那丫鬟面上一红,遂迈着小步站到旁边侍候。
“京中有一处宅子,空了许久,我爹年前便找人重新修葺。对了,若是花兄赏脸,我们大可一同宿下,想必...”
“表弟住我府里便好。”宋寅咳嗽一声,余光瞥了眼花容,那人专心品茶,也没听出话里话外的用意。
“都行,都行。”花容抿起嘴,感激的冲着两人点点头。
心真大,穿上男装还真把自己当爷们了。
坐了半晌,周文晏起身欲走,忽又想起什么,扭头冲花容一笑,“明日顾侯府里宴请宾客,我亦在名册当中,届时不如花兄同去,也好混个面熟,将来万事便容易许多。”
花容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双手一抱,“如此,便有劳周兄了。”
宋寅尚未娶妻,虽是大龄单身多年,亦能独善其身,悠哉乐哉。
花容被安置在东院,幽静风雅,院中栽了几株月桂,冬日看不得什么光景。
初一进门,花容吃了一惊,床上榻上被面花团锦簇,书案上摆的是粉色笔筒,就连插屏也是五彩缤纷,帷帐更不用说,袅袅漫漫,就像是女子闺房一般。
宋寅很是满意的摸着下巴,“表..表弟,如何?”
布置匆忙,他也是用了十二分的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