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来生,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活一次,就已经够不容易的了!当年默克把我重新送回到中原,我想此生隐姓埋名,遇见一个像佛祖坐下弟子阿难尊者,那样的有情人。甘为心爱之人化身石桥,忍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只祈她能从桥上经过。我看到你的时候,我想我是遇到了,可你不是在等我,你是在等林羽儿。那时我想,人生最苦,该是求不得吧。可等誉儿在周国殒命,我才知道,求不得,不苦。失去才苦。可今天晚上,我觉得,求不得和失去都不苦……我再想珍惜眼前,再跟你重新来过,已经没有时间和机会了。且不说真的有没有转世轮回,就算有,那也不知道还要经过多少千亿之年、多少万亿机缘巧合,我们才能再组成一家人……你要偿还,怎么偿还得了?”
“……!”
萧齐衍潸然泪下,当年,他的确是满心满眼只有林羽儿。可是,这辈子快要过完了,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赵恒月一人。
“你说错了,本王这辈子自始自终都只是在等你。等你这个跋山涉水、不远万里而来的赵国公主!只是你心里的结,始终解不开。本王不是无欲无求、也不是对什么都无所谓。而是,本王自知凡胎肉体,已拥明月入怀,还能有什么不知足?本王有你的那一天,就已经什么都有了……”
……
夜风已如此寒凉,茫茫大雪还要来凑热闹。萧齐衍并不知道萧王燧和赵恒月已经改变了他的计划,他小心翼翼把赵恒月裹进怀里,俯身轻吻她的额头。他不善言辞、不会说情话,纵使半生痴情,也仅仅只在这轻浅一吻里。他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人,第一次吻了自己爱慕已久的心上人,吻的那般温柔谨慎且小心翼翼。无论他跟赵恒月谁死,往后余生,剩下的那个人,纵有万般相思,更与何人说?
“夫君,你冷不冷?”赵恒月修长手指,轻轻拂落萧齐衍肩头的落雪,“我请你喝酒,你为我弹一曲,可好?”
“好!”
便在这巍巍天牢之上,高山流水之音飘然萦绕皇城。萧齐衍弹的不是琴曲,是家国天下、人世无常。
“萧齐衍,咱们今晚不醉不归呀!”赵恒月说完仰头豪饮一杯,她没有像林羽儿那样的天份可以应和,但她比林羽儿更懂弦中真意。
三杯酒下肚,酒的后劲很快上了头,赵恒月抱着萧齐衍的脖颈,又开始跟他称兄道弟起来,“萧兄,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干!”
“呵!”萧齐衍摸着她的头发,把她横抱了起来,“诗虽然背的乱七八糟,但还好,一点不妨碍意境。喂,赵掌柜,你这酒量不行啊!”萧齐衍笑着,满眼都是宠溺之色。
“不知在哪儿看过一句话:生当有生之义,死亦需死之名。所有的坚持道义,不在江湖、不在朝堂,只在人心里。谈笑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奔走千里、知己相交,也不过尽在仰头饮尽一壶酒的瞬间!萧齐衍,你弹的不是曲,是他妈萧国的……国运!”赵恒月说完,手一松,“啪”一声把酒碗重重砸在了城墙上,她醉眼迷离冲着帝都皇城吼道:“人生在世,不过如此!我赵恒月和萧齐衍不负天下人,哪怕将来天下人要负我们,我们也全他妈不当一回事儿……忠臣!侠士!……都他妈一路走好!……”
等萧齐衍把赵恒月抱下城楼,赵恒月已经烂醉如泥、人事不省了。萧齐衍最后看一眼妻子,侠之大者,尚且为国为民,更何况忠臣良将之心?当他把赵恒月交到断念手上的那一刻,他这辈子所有的尘念全放下了,他已经做好了为这个国家慨然赴死的准备。
“王爷!”
萧齐衍刚转身准备回天牢,绝尘子如极光掠影,在他侧颈处凌厉一击,萧齐衍毫无防备,当时眼一黑,晕了过去。
“萧齐衍,请原谅我这辈子……最后一次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