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念絮脚步不停,更没有回答。
难过么?最难过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她永不会再难过了。
走进浓厚的夜色里,柳念絮拢了拢衣衫,脚步一停,看着前面的人,“大表姐?”
唐兰嫣披着披风站在那儿,咬了咬牙,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柳念絮,“给你。”
柳念絮不甚客气地接过来,抖开一看,竟是件披风。
唐兰嫣低头看着脚尖儿,小声开口:“今天……多谢你。”
柳念絮将披风系在身上,不以为意地与她擦肩而过,随口道:“大表姐,好好过日子,切莫再跟人争个针头线脑的。”
你又争不过人家。
唐兰嫣在她身后答应一声,纠结片刻还是道:“念念,我明日能去找你吗?”
“不用。”柳念絮拒绝,“表姐,以前就很好。”
温婉贤淑惯了,柳念絮还挺喜欢这种有话直说的感觉,今夜想说便说吧,明天太阳升起来,她就还是那个温柔如水的柳念絮。
“我只盼着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看在大舅舅的面子上,我不想跟你生矛盾,但是……”
但是我也不想和你往来啊,因为我不想被人拖后腿。
唐兰嫣咬唇不语。
柳念絮不再多言,踏着月色离开,留下唐兰嫣怔忪不已地,遥望她夜色里的背影。
宫宴之后,没几日皇帝便颁布了圣旨,令满朝文武都将女儿们送入宫中候选。
圣旨颁布之后这日,柳念絮和唐家三姐妹聚在老太太屋中挑料子做新衣裳,大太太二太太在一旁守着,气氛算得上是其乐融融。
侍女迈着小步走进来,“老太太,柳中郎求见。”
柳念絮手指一顿,落在桌案上,回眸看去,脸上下意识泛起甜美的梨涡:“我爹来了?快请他进来。”
老太太蹙眉:“念念,你若不想见他,咱们拒了便是。”
“老太太。”柳念絮眨眨眼,柔声道,“这是我亲爹,父女情深,我怎么会不想见他呢?”
老太太无言以对,看上去念念对柳中郎的恨意,比对唐婉言还深几分。
柳中郎今年三十六岁,过了而立之年的男人正处在最好的年岁,生的儒雅俊秀,纵年岁见长,仍一幅翩翩君子的模样,颇能唬人。
柳念絮嗤笑,单看相貌,谁能想到他是个引诱少女私奔的败类呢?
想归想,柳中郎进门之后,柳念絮脸上的笑便不曾消下去,甜蜜温柔宛如春水,她走上前去挽住柳中郎的手臂,“爹爹,女儿好想你啊……”
喊的千回百转,纵使温柔带笑,可还是让人觉着,柳中郎已死了,许是喜丧,他的女儿在强行笑丧。
柳中郎懒得与她做戏,一把撸下她的手臂,冷淡地看向老太太:“唐老夫人,念念是我柳家女,我今儿接她回府,还望老夫人不要阻拦。”
老太太装聋作哑,“啊?你说什么?老身年纪大了,老眼昏花,听不清!”
柳念絮温柔道:“外祖母,我爹爹说,我是柳家的女儿,要接我回家呢……”
“啊,谢我养活你啊,不用谢不用谢,自家骨肉,谢什么!”
柳中郎没耐心与她们争吵:“浔阳侯夫人,念念我带走了……”
“柳中郎柳大人。”大太太道,“恕我不能让你们走,念念是我夫君接回来的,走不走都要问我夫君,我可不敢忤逆夫婿。”
柳念絮在老太太身边坐了,笑眯眯道:“爹爹,人都说娘亲舅大,我舅舅要我住在浔阳侯府,念念实不敢违逆,不如您去找我两个舅舅商议?”
浔阳侯兄弟皆是武官,柳中郎这样的,一人能打十个。这一点柳中郎年轻时候就领教过,是以并不大敢跟他们商议,只道:“我接自己的女儿回家,乃天经地义,何需旁人同意!”
大太太嗤笑声能传遍整间屋子:“柳中郎,念念是你的女儿,更是我小姑子的女儿,你接她是天经地义,我小姑子要留她更是天经地义,甭管她去哪儿,总该你们两个商量,为难念念一个小姑娘,也亏你做得出来!”
“他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唐兰嫣笑呵呵道,“母亲莫不是忘了,宫宴那日柳夫人……哦不柳淑人因何被罚,做人爹做到这个份上,还有脸面认女儿,我要是他我就投缳自尽了!”
“胡说八道。”大太太斥责自己女儿,“柳淑人是四品诰命,你一个小姑娘可不许埋汰人家。”
说着,大太太露出一个贤惠的笑,关切问道:“柳中郎,您夫人应当无碍,敢问您小女儿还好吗?我们府上忙,没来得及关心,不知皇后娘娘如何处置的,柳二姑娘现下如何了?”